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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張望瑞典，回歸造物時代

“我是一個屬于物質世界的人，

其實嚴重點說，

這就構成了我生活的意義。”

——張永和

- 本期聚焦 -

今年 5 月，一言一吾 i-Talk 與建筑師張永和的“約會”地點選在瑞典。

張永和不止一次去過瑞典，這一次是為了寫一本書——《給孩子的建筑》，里面將提到 60 個建筑案例。

他想回到瑞典，重溫之前看過的經典建筑，并探訪一些有意思的新建筑。

張永和在瑞典重溫經典建筑 ??i-Talk

為什么是瑞典？因為張永和試圖解答一個曾困擾自己乃至很多人的問題：建筑到底是什么？

他認為，最容易從身邊建筑找到答案的地方在北歐。

于是，一言一吾 i-Talk 跟隨張永和來到了瑞典建筑師父子 Peter Celsing 和 Johan Celsing 的別墅門前。

影片中Villa Klockberga別墅 ?i-Talk

影片中Peter Celsing檔案文獻室 ??i-Talk

01

/ 建筑到底是什么？/

張永和在瑞典斯德哥爾摩 ?i-Talk

張永和在瑞典斯德哥爾摩 ?i-Talk

Peter Celsing 在 Johan 年僅 19 歲時就離世了，但 Johan 小時候與父親一起在 Villa Klockberga 別墅中度過了許多時光，并在這里奠定了自己對建筑基礎的理解。與 Johan 年紀相仿的張永和，父親也是一名建筑師。張永和站在這座別墅門口感嘆道，中國人愛說的“眼前一亮”實際上就是指視覺刺激，但對于他和很多瑞典建筑師來說，建筑是一種理性的智慧。審美問題如果不是存在于材料、結構和建造里，那就不是建筑的審美問題。

Peter Celsing 檔案文獻室 ??i-Talk

歸根結底，這始于建筑師的“世界觀”，即他對世界的認知。張永和相信建筑一定是從材料開始的，單純抽象的思辨恐怕不能稱之為建筑。建筑師只看見材料是遠遠不夠的，必須要觸摸它，感受它的溫度與肌理，了解它的脈搏和特性。而唯有帶著對材料的深刻理解，才能真正用好它，這是另一種智慧。20 世紀初葉，路易斯·康 （Louis Kahn ）問磚想成為什么，磚答曰想成為拱。但這個問題并非停留于此。

張永和與制片人朱麗康探討磚與材料 ?i-Talk

與 Louis Kahn 同時代的瑞典建筑師 Sigurd Lewerentz，是 Peter Celsing 在瑞典皇家理工學院的老師，也與北歐現代主義的奠基人 Erik Gunnar Asplund 合作過兩人的代表作——斯德哥爾摩“林中墓園”（Woodland Cemetery），位列世界遺產名錄。墓園的力量蘊含在景觀之中，是兩人共同的想法。這與中國山水畫的理念相似：因為有足夠豐富的自然，所以建筑扮演一個次要角色。

林中墓園安靜地伏于自然中 ?i-Talk

其中，剛剛 29 歲的 Lewerentz 設計的“復活禮拜堂”（Chapel of Resurrection）將傳統門廊側擺，由此連接著莊嚴肅穆的主軸線——樺樹、松樹和云杉夾道而成的“七泉之路”（Seven Springs Way），通向他設計的“冥想之丘”（The Meditation Grove）。那是一座用場地原有樹林構建而成的“教堂”，這樣一來，北歐林地的記憶就成為墓園的精神核心。

復活禮拜堂的門廊 ??i-Talk

冥想之丘 ??攝影師陳顥

“林中墓園”在 1914 年競賽勝出后的第 25 年才逐漸建成，年僅 55 歲的 Asplund 于同年去世并安葬于墓園之中，Lewerentz 也早在甲方的壓力下退出項目。自項目開始建設之后的 40 年間，Lewerentz鮮有機會再做建筑，于是他轉而鉆研“建筑本質”的相關問題。

林中墓園之Asplund墓碑 ??i-Talk

比如，磚是什么？磚是一種基于人手尺度的材料，并沒有標準的砌筑方式，砂漿厚度可以按需調整；窗是什么？窗是墻上的洞，用玻璃封上就好，窗框也絕非必要。就這樣， Lewerentz 開了一家基于構造邏輯而定制的窗子公司，這些理念也在他晚年的教堂建筑中得以實踐。張永和表示，后來只見過一位建筑師使用這種窗，就是 Johan Celsing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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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爾斯塔教堂中的“窗” ??i-Talk

02

/ 空間的精神維度?/

林中墓園·斯德哥爾摩 ??i-Talk

張永和在阿爾斯塔教堂 ?i-Talk

再次坐在天命之年的 Johan Celsing 設計的阿爾斯塔教堂 （?rsta Church）中，張永和感到一種久違的舒適和感動。窗外的白云觸手可及，仿佛近在眼前——這是因為有空腔的磚墻導致窗與框分層錯開，所以人從室內通過“無框窗”看向室外時，有內外連通的神奇體驗感。在這里窗不僅為了采光，也通過戶外景象傳遞了一種抽象的精神內涵。

阿爾斯塔教堂 ??i-Talk

這座社區教堂完工于2008年，與周圍1960年代的建筑和諧相融。禮拜堂內部樸素、明亮，傳統裸磚、白石灰粉磚、穿孔磚以及黑白和彩色的釉面磚，被考究地編輯為承重墻，材料的原真性與溫情的詩意靜靜流淌。張永和摸挲著墻磚說道，這些對磚的處理就是工匠精神：“你總會不禁聯想，這塊磚背后有怎樣的制造者，他怎樣把泥土變成磚，又怎樣把磚砌成墻，最終塑造出這道光影。”

張永和與瑞典建筑師斯文·埃茨勒

一同討論阿爾斯塔教堂的“磚” ?XIN

阿爾斯塔教堂“磚”和“窗” ?i-Talk

不規則間隔的巨窗、細膩琢磨的磚砌墻、縱橫交錯的混凝土梁，由 álvaro Siza 設計的簡潔吊燈，乃至鑲嵌制至木格柵門中的門把手細節，統一構成了“高密度”但“低喧嘩度”的設計韻律，似乎蘊含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本質，賦予空間一種非凡的精神維度。在這個嘈雜的時代，這種沉靜令人感動。

阿爾斯塔教堂空間中流淌的沉靜 ??XIN

在 Asplund 離世 70 多年之后的 2013 年， Johan 以“林中之石”為概念中標了林中墓園的新火葬場（The New Crematorium），項目距離 Asplund 的主教堂建筑群僅 150 米。新火葬場堅固的混凝土屋頂帶有澆筑模板的痕跡，白色穿孔磚墻在天窗的洗禮中散發著柔和的自然光。

林中墓園新火葬場內部 ??i-Talk

在這座莊重而實用的建筑中，每年要完成 4000 多場遺體火化，約占瑞典全國總數的 1/5。火葬場中的 6 位工作人員與前來參與喪葬儀式的人時常沐浴在陽光之中，轉頭就能望見庭院外的樹影，即使身在室內也有一種戶外的開闊之感。在神往的片刻，人們感到一種“自己與環境融為一體”的寧靜，這是極具瑞典特色的生死觀。

林中墓園新火葬場內部 ??i-Talk

與自然相融的林中墓園新火葬場外部 ??i-Talk

“光影在骨灰盒上流轉，仿佛 Asplund 的問候。”工作人員如此介紹道，張永和也在漫步中慨嘆， Johan 確實從 Asplund 身上繼承了很多東西。從教堂、禮拜堂到冥想之丘，再到新火葬場，人們成為自然永恒循環的一部分，建筑仿佛有機生命生長于森林與曠野，多代瑞典建筑師也在生死輪回的沉思之間不斷傳承發展。

新火葬場的建筑有機地生長于森林與曠野 ??XIN

03

/ 真誠建造的感動?/

斯德哥爾摩國家社保大樓 ?XIN

斯德哥爾摩國家社保大樓內院 ?i-Talk

在“約會”的最后，張永和決定探訪期待已久的斯德哥爾摩國家社保大樓（National Social Insurance Board），這座建筑由 Lewerentz 在 45 歲時設計，張永和想“確認一下自己原來的想象是不是對的”。建筑外觀呈現為純凈的正方體，人們需要穿越狹小的門廊步入開闊的橢圓形庭院，才能通過中軸臺階進入建筑內部。

外部是純凈體塊的斯德哥爾摩國家社保大樓 ?i-Talk

穿越狹小門廊才能到達庭院的斯德哥爾摩國家社保大樓內部 ?

?i-Talk

張永和稱這座環形建筑的空間布局和序列很“妙”，中間的天井變為庭院之后，外層一圈辦公室都將受益于此，充滿陽光，柔和溫馨。站在建筑頂層的向心內環露臺時，親密的個人角落與共享的公共空間形成了連貫的對話，自然而舒適。盡管“舒適”在建筑師眼中可能并不算很高的藝術追求，但對于在其中工作的人來說可謂“天賜的禮物”。

斯德哥爾摩國家社保大樓橢圓形的庭院 ?i-Talk

張永和與建筑評論家拉斯穆斯·瓦恩在頂層的內環露臺上

? ?i-Talk

其中一間會議室很能代表 Lewerentz 對室內的極致設計，它像船艙一樣擁有一面彎曲的墻面，上面掛著一支鐘表作為房間的“終極裝飾”——一種不受時代審美束縛的時間標志。與庭院中相對而懸的鐘表一樣，這是 Lewerentz 為項目專程定制的。這個項目的一切都不是源于形式語言的獨特，而是設計方法的真誠。

斯德哥爾摩國家社保大樓的特殊時鐘裝飾 ?i-Talk

在上一個“黃金時代”，Asplund、Lewerentz 等建筑師有機會留下許多動人的公共建筑，“從湯匙到城市”地完整把控建造工藝的方方面面，這在建筑流程被工業生產鉗制的今天幾乎難以想象。但自“人對物質世界的統一認識”而生發出來的整體設計追求，總能呈現為獨特的生活品質，深深地打動那些細膩敏感的人。

張永和與Tham & Videga?rd Arkitekter

兩位建筑師對話 ?XIN

張永和與建筑師拉赫爾·貝拉切夫

漫步瑞典街道，談論有關真實的物質建造 ?XIN

Peter Celsing 曾寫道：“我們對星云的理解取決于恒星的不同聚集程度和它們的光強度。同樣，人們可以將周圍環境、城市景觀、室內或藝術品理解為存在于不同物體影響和光線下的力場。”將所有元素都 “拔高” 到一種莊嚴的程度，這本身值得推崇。從建筑選址到門窗定位，基于物料感知的真誠設計無關擁有，而在于發現，最終才能把轉瞬即逝的事物轉化為真實持久的存在。

張永和訴說材料與人感知的關系 ??i-Talk

張永和觸摸阿爾斯塔教堂的墻磚 ??i-Talk

回想起耄耋之年的 Lewerentz 每天打車去工地監工，反復讓工人抹灰砌墻最終達到自己的標準，69 歲的張永和相信那是自己一直以來所提倡的工匠精神，也認同這種由工藝產生的審美品位。這樣的張永和不在乎自己被劃分到什么建筑風格之中，也沒有傳達時代精神的壓力。就像他所說的：“我是一個偶然生在這個時代的人。與那些精神世界強大到不需要現實生活的人相比，我是一個屬于物質世界的人。其實嚴重點說，這就構成了我生活的意義。”

建筑師張永和 ??i-Talk

延續一言一吾i-Talk“人文視角看建筑”的理念，《我與建筑師有個約會》第二季繼續探訪建筑現場，用腳步丈量空間，用心感受建筑師的初心。

同時，第二季欄目也更關注普通人與日常生活，試圖從創作者和使用者的雙重視角來觀看建筑。

從城市到鄉村，從文化地標到街頭社區，我們將聚焦城市更新、鄉村振興、社區營造等社會熱點話題，描繪當下建筑行業的發展現狀，建筑師的榮耀與困境。

建筑師如何“把建筑作為方法”去改變生活中的種種問題？在《我與建筑師有個約會》第二季節目中或許能尋找到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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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品方

出品人、監制：朱麗康

本集導演：Jia Li

內容策劃：朱麗康、Jia Li、代欣

攝影指導：Jia Li

攝影師：Joshua Frank、

李志雨、王良恭

現場助理：薛韜

航拍：Jia Li

剪輯：陳藝唯

后期制作：Jia Li

字幕翻譯：郝雅楠

海報設計：Lilian

媒體傳播：田雅婷

撰文：李詩雯

排版：余家怡

特別鳴謝攝影：陳顥

圖片來源：

一言一吾i-Talk、XIN